“来,想一下吧,一个上分下限的权贵社会体系,与我们所期望的世界之间,它最大的差异点在什么地方?”这一次,艾长老没有急着说明,“我现在不要求你们看见未来,你们就结合大学城的所见,幻域的所见,思考一下,二者间最核心、最底层的差异点在什么地方?”
最核心…最底层…陆疾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开始整理思绪。
二者的差别有点大了,只是,艾长老、白长老都说过,星阁属行政区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容山那样的情况,那么,在星阁属行政区的历史上,应该会有一个转变的关键节点才对…但我毕竟出身太空城,对地元星的历史还真不太熟…
思来想去,陆疾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关键的信息,还是直接问比较快。
“艾长老,您说过,星阁属行政区的上古帝王时期是在权贵生态中走死循环,那按道理,从权贵生态到现在的星阁属行政区,这二者间应该有个转变的关键节点才对,如果知道这个节点,应该就是您说的那个最核心最底层的差异点了。
“但…实在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太了解星阁属行政区的历史…所以…”说到这里,陆疾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按部就班的学习训练本身没啥问题,就是遇见课外提问比较糟心。
“嗯?哦…你们是一年生,算刚进二年来着,也对,常规课程可能还没讲全,”艾长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也是,‘输入信息决定输出信息’嘛,这对人也是一样的。
“但…的确,陆疾你的感觉是对的,所有的转变都有节点,而在星阁属行政区的历史上,最关键的节点是大概七千五百年前,正巧是隔壁圣灵教‘无端’开始崛起,以及五百年后,他们与我们形成平衡的那个时期。”
不知为何,在陆疾听来,艾长老说“无端”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嘲讽的意味。
“实际上,从万年前大战结束,到七千年前,星阁对于如何管理一个社会体系是毫无头绪的,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葬送了我们地元星在中古时期的诸多传承,以至于星阁初建的时候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能做的几乎就只是在民众遇见重大生存问题,比如灾疫、比如入侵的时候派阁里的修行者去解决一下相关的问题。
“那时候…说来也可笑,因为面对社会问题无从下手,我们压根不敢乱挥指挥棒,民众甚至把我们当成了传说中的‘天庭’。
“而我们的先辈,自然也不敢站到前台。
“注意,是不敢站到前台,你们别看现在是人人都说星阁是个半隐世的宗门,但最开始,不是我们想隐世,是因为我们虽然高举一些旗帜,却在循规蹈矩,无力解决问题,所以不得不隐世,不然,千夫所指之下,没人能保证星阁是否会因此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连举旗的人都没了,更完蛋。
“那时候的星阁,所依靠的只有武力,因此,那时候的星阁属行政区,本质与如今的月影星无异,只是法律与重刑,这些东西多少在执行。
“而随着两千年多的观察、以及经验的累积,我们的前辈渐渐也察觉到了许多问题的源头,但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权贵生态之下,许多问题有些积重难返了。
“就在同一时期,伏龙殿的分殿也正式派驻到了阳元系,而它们扶植起来的势力便是——
“圣灵教。
“事实上,当时的星阁确有能力将圣灵教给覆灭掉,但是,一番思索之后,我们的先辈们没有动手。
“因为,当时星阁的内部有许多人已经和权贵生态搅在一起,以当时星阁那糟糕的治世能力,如果阳元系继续是只有星阁一家独大的死水,那么,在星阁修行者的强大武力加持下,只怕这个权贵生态千万年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所以,当时的阁主,以及一些重要的阁老,刻意对一些动作视而不见,直到圣灵教开始触动那些权贵阶层的利益,二者产生直接,且不可调和的冲突。
“这么做,代价自然是重大的,阳元系的内战陡然爆发,生灵死伤无数,我们也丢掉了阳元系大半的掌控权。
“但…它成功打爆了固化的权贵生态,这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你们问,当时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一点…很难说。
“当时星阁的内部因为没有靠谱的道路支撑,已经烂成一滩糊糊了,根据一些记载,我们猜测,当时的情况…恐怕严重到即便是当时的阁主、阁老等人联合起来也未必能制住内部的那些蛀虫。
“等于是已经进入权贵生态的死循环倒计时了,这个时候,只能是不破不立,赌一把大的。
“好在,那之后的千年中,虽然我们不再是阳元系的掌控者,却以此为契机,捣毁了原本已经成型的权贵生态,并将星阁内最核心的、从未动摇过的那些力量保存了下来。
“此外便是…以这些留存下来的力量为核心,重新塑造了新的社会秩序,其中,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对统治阶级范围的重新定义。”
说着,艾长老往后一靠,拍了下自己椅子的扶手,并笑道:“是,你们没有听错,对统治阶级的重新定义,这,就是我们说的,最根本的一次转折。
“注意,当时我们可完全没有认识到‘集中资源再分配’这条重要逻辑,我们只是抱着最古老的民本思想,对统治阶级进行了一次扩张定义——不反动、不反社会、不反人类的行政区全体人民。
“那么,以今天的目光来看,这次对统治阶级的扩张定义,它从根本上,确定了‘集中资源再分配’这一过程中,‘再分配’的资源分配主体,并以根本法、源头法的形式,确定了其不可动摇的地位。
“这个,是星阁属行政区,与其它行政区之间形成差异的开始,”艾长老再度直起身子。
“由于统治阶级的确立与扩张,‘再分配’主体的扩张,以及法律上的明确规定,星阁属行政区的各层级人员不得不去关注统治阶级范围内的全体人民,不得不去面对复杂的社会生态,不得不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社会问题,不得不去思考如何能够实现更优质的社会资源分配制度。
“在此大环境下,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变化。
“说白了就是——逼出来的。
“这世上为自己私欲服务的人太多,再加上这本身也算是一种天性,所以,如果你‘相信’他们…呵,那不用想,百年之后他们包给你送上一份‘大礼’,会炸的那种。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星阁的一位位前辈变得压根不信所谓的‘性善论’,而后来,随着《教子经》被考古发掘出来,那开篇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已经把一切说明白了。
“人在生下来时,性质,都是良善的,性质虽然相同,但所见、所学,相差甚远。
“因此,在后续提出的制度中,星阁这边也养成了遇事优先考虑教育系统的习惯。
“直到…陷入瓶颈。”
艾长老双手交叉,不由得叹了口气:“讲道理,那玩意儿卡了我们很多年。
“就像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科考制度,以及其延生下的统招考试制度,它们都是往高处走的单程票,上去了的人,许多都会陷入一个怪圈——
“觉得,我看过的风景,就是属于我的,不惜代价,我都要弄到手。
“这个结果,我们也说过了,新时代的权贵,新时代的玩法。
“于是,从那次转折开始算,千年后,圣灵教那边炸了,御兽门出现了;
“两千年后,星阁还是炸了,符箓楼出现了;
“三千年后,御兽门、符箓楼一起炸了,于是镇界军团、炼体盟宗出现了;
“四千年后的墨宫,是星阁和圣灵教又炸了一次;五千年后的音谷,是月影星生态下逼出来的产物。
“这个时候,距离星阁体制的上一次转变已经过了五千年,终于…我们迎来了赵青庭前辈,迎来了大学城。”
……